正在乌镇举行的第二届“世界互联网大会”,用一种粉墙黛瓦的江南气质柔化了2015年末中国互联网行业的普遍泡沫及资本寒冬。结合2014年首届“世界互联网大会”来看,先后两届大会,核心主旨既不是关于先进技术的创新研讨,亦不是互联网经济的发展策略,而是打造全球网络空间的治理新体系,构建命运共同体——这或许可以从一个侧面推敲出官方对中国互联网的现状界定:它已经度过了草莽英雄辈出的野蛮生长期,正在进入建立规则、维护秩序的新阶段。
于是一种新的说法应运而生:中国互联网正在成为全球网络空间治理的规则制定者,再进一步讲,中国互联网正在同化世界。
对此,我的看法是,这不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,而是一个从根本上就不成立的伪命题。
“君子和而不同”
孔子曾经说过一句话:君子和而不同。这句话放在今天看,不仅仅是“君子”还是“小人”的世俗身份问题,而是从动机上就否认了“同化”一说的合理性。
互联网发展的最大成果之一,就是最大限度的信息透明,在解决了信息不对称问题的同时打破了国与国之间的神秘感,不同的国家得以呈现各自不同的面貌。同化他人追求的是无论客观条件如何,参与者都达到步调的一致和统一,这其实恰好是中国主张的“和谐共处”的对立面。
以这次参加“世界互联网”大会的阿富汗为例,在互联网浪潮席卷全球的20世纪90年代,塔利班政权颁布了严酷的禁止人民上网的法律,上网浏览者将被处以9-15年监禁。直到2003年,阿富汗才拥有了顶级域名“AF”,宣告正式触网。显然,阿富汗面对的网络空间问题,与中国面对的完全不同,若以中国规则强制输出,机械的思维除了能够一定程度上满足中国互联网人的虚荣心之外,不会产生任何有益的收效。因此我们甚至无需幻想中国互联网同化世界的具体执行步骤,这本身就是一件动机不足,完全没有必要去执行的任务。
“同化”哪一部分世界?
另外,我认为如何去界定“世界”一词,也很值得商榷。以这次举办的“世界互联网大会”为例,名头虽响,但参会的国家如阿富汗、阿塞拜疆、巴勒斯坦等国,互联网的覆盖程度很低,整个大会只有中国一枝独秀,这显然不是“世界互联网”全部的事实。在参会国家中,最接近中国的是俄罗斯,2015年俄罗斯的互联网经济约占GDP的3.7%,而中国2014年有7%的GDP是由互联网经济贡献的,超出俄罗斯近一倍。而除了俄罗斯之外,其他大部分国家的互联网覆盖率都在3%-30%之间徘徊。同化这部分“世界”,实际价值究竟又有多少,这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。
不应忽视商业社会的动态进程
“中国互联网同化世界”的说法忽视了一个问题,那就是商业社会是处在动态的发展过程当中的。假如行业最强者能够同化世界的“同化说”真的成立,那么跟随着美国的资本力量和技术力量发展起来的中国互联网,首当其冲就要被美国“同化”。然而事实却是,中国互联网产生了自己的本土化变异,因为有着截然不同的自我内需,同样的技术和商业理念,在中国会演变出全新的面貌和独特的商业模式。这其实又从另一个维度证明了,没有谁可以“同化”谁,这与实力无关,与经验无关,只因商业社会是一个动态进程。望向更远的未来,没有人能够在这个过程中抓住什么,一次又一次的产业升级,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变成菜鸟。
反向推导一下,我大抵可以理解提出“中国互联网同化世界”一说的初衷:在创造了一系列令人瞩目的经济价值之后,中国互联网人开始提出软实力输出的更高阶段目标。这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,但显然,其中并不应该包括成为世界互联网的“牧羊人”,在“君子”与“小人”的选择题面前,我们也不应有丝毫的犹豫。
文/默尔索 独立互联网批评人 微信公众号「默尔索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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