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前，携程与去哪儿网合并（并且刚刚并购艺龙不久），互联网业界一片沸腾。加上此前的阿里收购优酷土豆、大众点评与美团合并，业界当下对并购的关注度甚至盖过了即将到来的双十一大促。并购年年有，今年特别大。有人戏称，以前是做到行业1、2位才能生存，比如58、赶集；后来老大老二必须合并才能生存，比如优酷、土豆；而今，合并都不够了，还必须投靠BAT（百度/阿里/腾讯）才能有口饭吃。

太多的人津津乐道于BAT此间的得失分别，不厌其烦地解读那些细枝末节的数据，关注谁谁的投票权、话语权如何变化，然而我却对这种合并倍感麻木。因为在我看来，无论谁合并谁、谁控制谁，整个大局分明只有一个趋势：就是中国互联网行业呈现出来的越来越严重的寡头化。

观察家刘兴亮认为，百度此举，是面临阿里、腾讯在O2O市场的步步紧逼，忍到最后甩出的一手“王炸”。对此我比较赞同，毕竟携程和去哪儿所代表的在线旅游行业，其入口加权值在整个O2O市场颇具份量。但不管胜负谁手，从更宏观的角度看，中国互联网行业已然成为BAT三人行的“斗地主”牌局。任何其他的参与者，要么成为三人手中的一张扑克，要么只能作壁上观，起起哄、买买马。

有人对寡头们的弱肉强食拍手称快，认为马太效应终究是铁的定律，并且乐见由此带来的国际“地位”。确实，随着三人行之一的阿里前年最后一个赴美上市，寡头们俨然已经占据了全球互联网举足轻重的地位，掌握了相当的话语权。然而在我看来，这种“胜利”仅仅是胁中国的人口红利号令天下而已，寡头们的自我扩张和对他人的消灭却是一股资本主导的创新逆流，与万众创新、大众创业的大势完全背道而驰。

虽然硅谷的成功在一定程度上有风险投资的助力，但资本从来都不单纯是支持创新和创业的正能量。58同城跟我同龄的“老姚”姚劲波，曾经在指导黑马会时说：若干年前，没有资本的介入，创业是可行的；现在乃至未来，没有资本的介入，创业是断不可行的。此言不久，58同城便接受了腾讯的招安，成为“寡头政治”中一颗重要棋子。而通过滴滴和快的的红包大战，我们也对此有了更深的认识，假如没有背后的资本大佬为你站台并且持续烧钱，创业者将一事无成。互联网、移动互联网原本是去中心化的力量，但这股力量渐渐不敌资本的压力，中国互联网的寡头化正在愈演愈烈，不像是百花齐放的健康园地，倒像极了垄断资本主义的舞台。

这样下去，即使对普通消费者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。寡头化带来的更大的规模效益确实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服务成本，从而使消费者有所获益；但它带来的创新抵消，却将严重降低消费者原本应当在未来享受的的创新福利。这一方面的损失，类似于金融市场以时间换价格的原理一样，不能不计入消费者的潜在成本。

今天中国互联网的寡头化趋势，跟汽车行业曾经走过的寡头化道路极为相似。从消费者角度看，汽车寡头化的直接表现是：同一个机器若干个壳子，比如大众途锐、奥迪Q7、保时捷卡宴；甚至连壳子都一样，仅仅是换个标，比如克莱斯勒300C和蓝旗亚Thema。至于大众出品的全系列俄罗斯套娃，更是让消费者欲吐不能。寡头化的结果从好处说是站在规模化角度降低了制造成本，消费者从而能以更低的价格买到车子。从坏处说是同质化严重，创新乏力。我始终倾向于各品牌独立，这样有利于竞争中创新。雪铁龙发明了人字齿轮，邓禄普发明了充气轮胎，还有成为美国精神代表的威利斯Jeep……这些都不是寡头的作品。而今，这些品牌犹在，独立性全无，其个性化风格化的独创能力早已消灭在寡头的强势话语当中（所以我才会撰文呼吁，汽车行业亟待一次大的品牌化拆分）。寡头的并购，除了强者的规模增加，剩下的便是弱者文化的消灭。康柏被惠普并购之后，市场上只剩下了康柏品牌，再无康柏作品；莲花被IBM吞并以后，微软的Excel从此独步天下。因为寡头化在实现极致的规模效益的同时，其根本目的实际上在于消灭竞争。而竞争，恰恰是创新的主要推动力量。

中国互联网从百花齐放向寡头化演进，这个动向与汽车行业曾经的演化历程的极高相似度，意味着互联网在中国正在从充满活力的创新产业，步步蜕变衰老成为一个全新的“传统”产业。或者你把这种蜕变理解为成熟也可以，但不可否认它一点一点在丧失其创新能力。如果我们就这样消耗掉了互联网的创新能力，那么下一个创新产业是什么？悲观的是，暂时还没有发现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本文为[环球时报]特约时评，刊发标题为《垄断会让新兴产业蜕变衰老》，有删改。百度百家全文首发。